Glow

魏琛说叶修你一把年纪了还玩任性。
站在窗边的男人听到愣了一下，随即掐灭了手中的烟，懒洋洋的在午后的阳光中舒展着身体。

哦。
叶修不置可否的笑笑，走到电脑前打开了显示器。
他点开桌面上的荣耀图标，漂亮的手指熟练的在键盘上跳跃。
然而登陆界面上的人物并不是散人君莫笑，而是一个只有20级的刚刚转职不久的小剑客。

他的君莫笑早在两年前兴欣夺冠后交给了包子，那之后宣布正式退役的叶修回到了家中。在经过不为外人所知的交涉后，叶修再次重返荣耀的战场——以教练的身份。
他的家人原本认为荣耀只是叶修人生旅途中的一个点，却被对方任性又执着拉成了一条即将贯穿他整个人生的线。

操作着小剑客在荣耀广袤的世界中跑跑跳跳，叶修看着屏幕上的角色神气活现的挥舞着蓝色光剑，薄薄的唇挑出一个弧度。
“再任性，也没有你的那位徒弟任性。”

就在叶修以教练身份返回联盟的第一个夏休期，刚刚二次夺冠的蓝雨发布了一个让所有人无法理解的消息。
剑圣夜雨声烦的操作者——黄少天，宣布退役。

没有任何预兆，仍旧处于巅峰期的黄少天就那么大喇喇的在新闻发布会上挥挥手，留下一个灿烂的好像晴天的笑容，转身离开了荣耀这个纷繁的舞台。
没有悲伤，没有留恋。

都说退役前和退役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黄少天则干脆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关于他退役的种种猜测还在沸沸扬扬，他本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连他曾经的好搭档喻文州也没有半点消息。

直到新一轮的赛季开始，一张没有寄件人也没有明确收件人的明信片寄到兴欣。

明信片是一片蓝到仿佛透明的天空，下方是白皑皑的山峰。
最先拿到明信片的是陈果，兴欣的老板娘对着明信片盯了好半天也没弄清楚这是什么。
最后她甩甩长长的马尾，把这张不明所以但看起来还算漂亮的明信片和其他粉丝寄来的明信片一起贴在了会客室的看板上。

那之后，这些神秘的明信片一张接一张的飞到了兴欣。
一如既往的没有寄件人的名字，没有明确的收件人姓名。

饶是神经堪比钢管的老板娘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某个月高风黑的晚上，陈果把叶修拉到会客室，把那些奇怪的明信片摊在桌子上，一脸担忧的询问是不是最近兴欣——尤其是叶修是不是又去抢野图BOSS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发来神秘明信片以示警告。
英明神武的叶修教练先是无辜的回答一句“没有啊”，接着点燃一根烟，在老板娘不信任的目光中低头研究那些明信片。

他把硬质的卡片按照时间顺序排好，视线在邮戳上扫了一圈。
“放心吧。”
十几秒后，叶修得出结论。
然后那些彩色的卡片被收成整齐的一摞落在叶修修长白皙的指间：“交给我处理。”

第二天淘宝快递到兴欣一张大到可以铺满整整一面墙的世界地图，被叶修挂到新分配的单人宿舍里，然后将那些明信片按照邮戳一张一张贴在地图上对应的色块上。
很快，地图上的色块被这个国家独有的风景所取代，一条隐约的线浮现出来。

叶修忽然想到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和黄少天两个人靠在酒店顶楼的栏杆上，看着H市铺满人造星光的夜景。
两个人的声音在夜风中起起伏伏，一个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个叼着燃了半只的香烟漫不经心的应答，直到一句问话响起。

“叶修，退役之后你想做什么？”
没有平时的聒噪，黄少天声音低沉安静仿佛要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
“嗯？”
香烟在叶修的指间燃尽，长长的烟灰还保持着之前的形状没有掉落。

三秒沉默。

“我说你退役之后想干嘛，怎么了我说你还真想一直玩到荣耀倒闭联盟解散啊叶修大大？”
“哦。”
“哦什么哦你以为你是周泽楷吗？”

“那就像黄少天大大你说的那样好了。”

叶修回答的时候稍稍偏头去看身边的黄少天，对方眼角唇边绽开的如少年般的笑意悉数落在自己的眼中。
手指不易察觉的一抖，指间烟灰落下。

低笑了一声，叶修干脆将烟头扔掉，双手握在微凉的铁栏杆上将身体靠过去。
“你呢，退役之后想做什么？”
“我？”似乎没有料到叶修的反问，黄少天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相当孩子气的笑容：“你猜啊。”

明明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骄傲的好像赢了叶修什么一样。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呵。”
叶修看着眼前地图上的明信片，笑笑，然后低头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都这样明明白白的摊开了，还要自己猜什么呢？

打开宿舍中配备的电脑，登陆QQ，点开那个从这一年的夏休期开始就再没亮过的头像，叶修单手好像跳跃一样的打下几个字。
下一站去哪？

过了几天，又一张明信片寄到了兴欣。
寄件人依旧是空白，但收件人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叶修”两个大字。

陈果将明信片交给叶修的时候忍不住用“我就说一定是你最近抢野图BOSS又拉仇恨”的眼神将对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对此当事人祭出杀伤力巨大的“呵呵”两字，就算不了了之。
当晚，在网吧多留了一会的叶修被吧台小妹叫了下去，说是有人打电话来找他。

刚接过电话，一串不带喘气的“喂喂喂喂喂”就闯进了叶修的耳朵。
反射性的皱眉将听筒从耳边拉开，已经成为惯性的动作驱使叶修“啪”地挂了电话。

吧台小妹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叶修，后者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答道：“没事。”
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未等吧台小妹接起电话，叶修就懒洋洋的拿起听筒凑到耳边：“在哪呢？”

“靠靠靠靠靠靠靠叶修你妹你大爷，你又挂我电话！”
熟悉的声音同空中的信号一起飞过几千公里传进叶修的耳朵，一连七个靠让他恍惚有种两人还都身在荣耀的错觉。
叶修发出一声低笑，没有理会炸毛的黄少天，而是又轻声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在哪呢？”
“你猜啊。”

骄傲的如同两年前一样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孩子气，近的仿佛那个小自己三岁的男人就站在身边，脸上是如同少年般的笑意。
回想了一下今天新接到明信片上的邮戳，叶修没回答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最近网上流传的那系列PK视频是不是你，虐待国外的小朋友很有趣啊剑圣大大？”
“呸呸呸我那叫指导赛，才没像你那么无耻。第十赛季个人赛场场首发去虐小朋友，要不要脸啊叶修大大。”
“说起来，国外的荣耀也发展的不错嘛……和你PK的那几个都是职业选手？很有潜力啊。”“一般一般吧，和国内比起来还是差着一截，尤其是想和哥过招，还嫩着呢。”

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荣耀上。

何止叶修。
纵然是告别的潇洒至极的黄少天，在世界上兜兜转转，还是会碰一碰荣耀这条漫长的仿佛没有终点的线。

如同以前一样，另一端的黄少天喋喋不休，叶修有一搭没一搭答应着。
他们说了很久很久，久到吧台小妹面前屏幕上的韩剧进度条到了头，一直爆语速的黄少天忽然没了声音。
只听到对方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呼吸声。

对于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不太适应的叶修刚想说点什么，那边就传来黄少天的声音。
“叶修。”

短短两个字是对方少有的低沉柔和，几乎要融入这个下着雨的夜晚。

“嗯。”
顿了顿，叶修深吸一口气，回应对方。

放下电话的时候吧台小妹用疑惑又带着点企盼的眼神盯着叶修。
被盯得发毛了，叶修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对方的目光，问道：“什么事？”
“那个……那个……是不是……？”
吧台小妹看看电话，又看看叶修，想问什么几乎不用猜也能知道。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叶修回给对方一个笑容，说：“你猜。”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