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ow

点

剩下的时间里叶修被按在了选首席上，谁轮空谁就来看着他。
无奈，少年只得鼓着腮帮子含着被孙翔塞过来的猕猴桃味棒棒糖，看着场中央的比赛。

友谊赛，又是商家承办，于是两个队伍打得也就不温不火。
比起联盟中那种你死我活的竞技更像是绚烂的表演，毕竟商业活动嘛，最后追求的就是你开心我开心大家都开心。
叶修拄着下巴看着地图上一枪穿云和秋木苏四把左轮打的啪啪直响，乱射当点射用得奢侈又豪华。
而之前和自己有过一战的战斗格式也加入到团队赛的队伍中，和孙翔的一叶知秋打起了正面战。

技能的声效与光影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团队行动让人眼花缭乱，两只队伍远攻近战配合得默契，你干掉我方一人，我就扑上去咬一口你家牧师。

不过虽然是表演性质，叶修还是发现双方在打到最后还是逐渐变得较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商业性质比赛的关系，一枪穿云并没有像之前比赛中那样始终站在队伍的最前，和一叶知秋一起攻陷敌人的阵地。而是和最前线保持了一点距离，打法和平时比起，更像是策应。
用绚烂的技能，用丰富的战场意识，成为冲锋陷阵的一叶知秋和在后方支援的队友之间的联系。
而另一边的嘉世，则是带着新人磨合的性质，在实战中不断地调整战队的配合方式，一点一点，微妙地变化着。
叶修想苏沐秋真不愧对虎扑封他的联盟最厚脸皮战术大师的称号，拖着两连冠的豪门队伍给自家新人当免费陪练还能顺便捞上一笔，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邱非无疑是嘉世新赛季的秘密武器，但苏沐秋并没有半点保密的意思，在网游里拖着他摸爬滚打了一圈后，就这么把这个新人推到了最前方。第一场半职业性质的比赛就对上轮回，对上孙翔这样强劲的对手，是信任，更是一种磨练。
而邱非也没有让嘉世失望，更没让他的队长失望，即使是面对着联盟中现任第一战斗法师，少年依旧冷静沉着，一招一式带着凶猛的气势，在苏沐橙的策应下不断地打开进攻缺口。

因为是按照季后赛模式按人头分分胜负，打到最后两队队长心照不宣地下达了指示——当然，周泽楷那份得让江波涛翻译一下——用完美的5:5平结束这场商业活动。
老板开心了，观众开心了，战队……好吧，也稍微有那么点开心。

除了轮回的队长。

虽然昨天晚上在接到经理通知后周泽楷找了一些这个世界陌生嘉世的资料和视频，但实际在战场操作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幸好今天不过是表演性质，双方不需要拿出全力，周泽楷也干脆做起了孙翔和队友之间的链接，一边策应全队一边观察着嘉世的一举一动。
好在，凭借优秀的意识和反应，轮回这边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嘉世……似乎，也没有吧……
大概，没有。

总之周泽楷只能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了。

除去这个，还有一件糟糕的事——轮回负责任的副队在离场后第一件事就是没收了粉丝送给周泽楷的大白兔豪华大礼包，然后对自家队长还有叶修口气严肃地说：“等回去我们好好谈·谈。”
说谈谈两个字的时候叶修发誓他绝对从江波涛的背后看到了缓缓上升的黑气，瞬间魔剑士变成了术士，仿佛死亡之门随时都要敞开怀抱迎接自己。

少年转头拉拉身边周泽楷的袖口，感觉到微弱拉力的轮回队长低头看向身边的叶修。一大一小经过了几秒钟的眼神交流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要统一战线也背着点我好吗！
江波涛感到自己的内心中忽然多出一只凶恶的兽，这一定都是索隆的错！

回程之前两队队长致意，苏沐秋握着周泽楷的手说今天辛苦了，比赛很精彩，周泽楷点头说谢谢，然后言简意赅地回到你们也是。
至此，一天行程圆满结束。

不过临走前发生了点意外。
苏沐秋完全不顾轮回队员的存在，大步走到站在江波涛身边的叶修面前，笑眯眯地弯下腰，说道：“真的不考虑一下？”
“喂喂，苏队什么意思啊！”孙翔横跨一步，伸手搂住叶修的肩膀，怒视嘉世队长。
他对自己的这个“小脑残粉儿”的好高度已经爆了表，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美滋滋地计划要好好培养对方，将来和自己组个双一叶组合什么的……所以，绝对不能被挖角。

叶修可是我们轮回的！

小大人一样地叹口气，拍拍孙翔紧紧搂着自己的胳膊，叶修先抬头给了孙翔一个“放心绝不叛变革命”的坚定眼神，然后转回去微微仰头看着面前那张清秀的脸，笑道：“虽然很开心能接到苏队长的邀请，可是，嘉世现在并不需要我啊。”
“……”怔了下，苏沐秋忽然露出一个释然地笑，他伸出手揉乱了这个明明只是今天才见过面却让自己莫名觉得可亲少年的头发，把自己的一张名片塞进了对方的口袋中：“你说得没错，不过现在没位置不代表将来没位置。总之，有空来找我玩啊，毕竟嘉世和轮回就……”说着，伸出漂亮的手比出一个视线都挤不进的微小距离，“这么近。”

趁孙翔没有彻底被惹毛变身一叶知秋之前，苏沐秋转身双手插着裤袋轻巧地走开，在走到苏沐橙和邱非的身边时又回头对着叶修喊道：“上面有我的电话，欢迎随时来电！”
从衣袋里掏出名片仔细端详，念着上面的苏沐秋几个字，又看到下面的手机号码，叶修把那张小卡片重新放回去，然后对着苏沐秋扬起手，喊着回答道：“好！不过苏沐秋大哥哥，我没有手机！”

“啪嚓。”
听到声音的嘉世队长脚下一绊，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苏沐橙忍不住笑出来，伸出手扶住自己的哥哥，悄悄转头对叶修挥了挥手。
一同回头的还有邱非。
嘉世的少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直直地看着叶修，然后转回头，和嘉世一起走向浓浓的夜色中。

回程的路上，轮回的大巴里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一群人都在围着叶修问东问西，对他在开场活动上的惊艳表现充满了好奇。
对此叶修一句：“因为不想输，我可是孙翔大哥哥的粉丝怎么可以输”，哄得孙翔心花怒放，直接让对方停止了试图扔掉苏沐秋名片的计划。

坐在前面的周泽楷侧身靠在把手上望着被队友包围的叶修。
因为不想输这句是实话，但后面那句……只能说，就算是15岁，也依旧是前辈。
还有就是……叶修说得那句嘉世现在不需要他，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轮回的队长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心惊。

在他的认知中，叶修和荣耀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而这种初始印象来自于嘉世的叶修。
但就在刚刚，15岁的叶修亲口说出自己不被嘉世需要的事实，虽然本人看起来毫不在意，却让周泽楷觉得不自在。

斗神从嘉世诞生，一手创造了三连冠这个后人难以企及的辉煌成就，纵使后来被排挤，被退役，可后来这个人还是操作着君莫笑带着兴欣轰轰烈烈杀回了联盟。

可现在……眼前的这个少年，与嘉世的新人打出了精彩绝伦的场面的叶修，又可以去哪里呢。
嘉世没有他的位置，轮回就可以给予吗？
答案很明显，就目前来讲，是……不能。

霸图，蓝雨，烟雨，微草，雷霆，虚空，呼啸……联盟的队伍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又有谁能给这个15岁的少年一个合适的舞台？
各个队伍都有自己的核心角色，都有自己积累多年的核心打法。
联盟发展至今，曾有一些选手有着足够的能力，但因为队伍不需要而被埋没。

而现在的叶修，恐怕正面临着同样的危机。

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周泽楷心不在焉地随着战队一起回到宿舍，直到和叶修一起回到房间后想关门却发现江波涛也一起跟进来，而且那双平时透着温和的眼睛正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在自己和叶修之间来回巡视，轮回的队长一个激灵，醒了。
想起来了，那时候说的“好好谈·谈”。

江波涛搬来一个椅子坐下，手里的矿泉水瓶“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立刻，对面沙发上的一大一小反射性地坐直了身体，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轮回副队。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叶修偷偷瞄了一眼周泽楷，刚好，对方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两个人的视线相撞，却又被江波涛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打断分开。

头转了回去，但交流可没有就此停止。
叶修感觉到对方的小指偷偷地勾上了自己，食指和中指指尖的细腻皮肤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偶尔还调皮地轻轻挠上一两下。
这是不善言辞的轮回队长在表达“别担心，有我在”的方式。

其实叶修并不怕，大不了就是被遣送回家。
还能怎样。

不过他还是回握了周泽楷的手，小指和小指勾在一起，修长的手指慢慢嵌入对方的指缝，然后感觉着干燥的温暖，抬起头直面轮回的副队长。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人生的惨淡。

叶修把自己离家出走遇到周泽楷的过程说了一遍，期间夹杂着轮回队长适时又简短的补充，很快，事情就被原原本本地还原了出来。
听着两个人的叙述，江波涛顿时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
他揉揉太阳穴，看了一会周泽楷，最后将目光落在叶修身上：“明天我们送你回家。”

“……不行！”叶修立刻反对。

周泽楷明显地感到握在自己手心的手僵硬了一下。

“离家出走父母会很担心。”
“……可我现在回去就出不来了！”
“你还想再出来吗？！”
“……”叶修别过头，不说话。

看到少年的样子，江波涛忽然感到一阵心软。
他放缓了声音，口气比刚刚要柔和许多，问道：“那你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听到声音，叶修重新抬起头，对着男人眨巴眨巴眼睛，从手边的裤袋里掏出一张荣耀账号卡，放在桌子上。
然后看着对方，再没说一句话。

江波涛看看桌子上的账号卡，再看看叶修，猛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少年一个简单的动作触到了他内心最脆弱的角落。
一击必中。

最后江波涛放弃一样地说道：“可你也不能总这样在外面飘着，新赛季开始之后我们也就没太多时间照顾你了。还有，这段时间最好给家里报个平安？”
“嗯……”鼓了一下脸颊，叶修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问道：“那如果我加入轮回的训练营呢？”

“啊……”江波涛怔住了。

周泽楷也猛地转过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少年的侧脸。
他感到自己的手指被叶修紧紧地握住，对方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可是轮回现在……”说到一半，江波涛皱了下眉，终究还是没把原本的话说出来，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全日制训练营需要监护人的同意。”
“……嗯嗯……这个……表哥？”少年看向周泽楷，扯出一个笑。

“……嗯。”

望着轻易就缴械的自家队长，江波涛觉得自己，真的好累。



送走了江波涛，刚要松一口气的叶修却又遭到了周泽楷的询问。
轮回的队长什么只盯着叶修的裤袋，什么都不说，不多时，被盯到发毛的少年转过身去，躲开青年的视线，心虚地说：“干、干嘛。”
“账号卡。”
“什么？”

“另一张，首版卡。”

“你、你怎么知道的！”听到这句话，看起来好像一行字应对从容的叶修炸毛一样跳了起来。
“早上……看到了。”
“啊……”想到当时的状况，叶修明白过来。

不过他好像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沮丧。
少年踮起脚像诉说什么秘密一样靠近周泽楷，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压出一个“嘘”的动作，说道：“别说出去啊，大哥哥。”
“嗯……？”歪了歪头，周泽楷表示不解。

看着对方这个样子，叶修问了句“宿舍的电脑可以玩荣耀吧”，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跑去打开电脑，刷卡登陆，立刻，一个穿得花花绿绿手握一把伞的角色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君莫笑！

不会错的，角色手中的那把伞，的的确确就是千机伞。
而这世界上拥有着独一无二武器的角色，只能是君莫笑。

从屏幕前转头看到青年惊讶的样子，叶修叹了口气，一副“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接着说道：“这张卡是在我家阁楼上发现的，本来没什么稀奇……可能是哪个亲戚家的表哥落下的。不过问题是这张卡的角色啊……大哥哥你知道得吧，嘉世的苏沐秋在一次采访中说自己还有一张账号卡，那个卡上的角色叫君莫笑，是个散人，然后武器……喏，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把，叫千机伞。
“不过不要误会……这可不是透过不正当渠道拿到的。因为苏沐秋接受采访的时候，他还应记者要求和对方用散人PK了一把。而我那时候，已经发现这张账号卡起码三个月了。”

花了好久才消化掉叶修的话，周泽楷觉得自己忽然发现了点什么。

“……原本打算……去嘉世？”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离家出走的时候想着去到H市看看吧。”
“那怎么到了……这。”
“呃……睡着坐过站了。”

看着皱眉仿佛在埋怨自己一样的叶修，周泽楷咬了一口下唇，继续问道：“今天那个……”
“因为嘉世不需要我。”知道青年想要问什么，叶修干脆地回答。
听到答案，周泽楷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轮回……？”

听到这儿，少年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个笑容。
他说：“因为这里有你啊。”

“表哥。”

即使是玩笑，青年却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呼出一口气，又望了一眼屏幕上的君莫笑，亮出了自己的账号卡：“要不要……PK？”
“好！”想到早上被打断的决斗，叶修立即点头答应。

不过为了不引起骚乱，他收回了那张首版卡，改用了一叶之秋。

其实不止是君莫笑，周泽楷对一叶之秋的名字也抱有疑问。
他总不至于真的去相信叶修是孙翔的脑残粉儿，在这个背后，一定还有着其他什么秘密。

但自己又何曾不是呢。
比起叶修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小小秘密，他啊，可是有着关于整个世界的大大的秘密。
关于自己，关于28岁的叶修，关于很多很多其他的秘密。

可是……
转头看着专注地操作着一叶之秋的少年，周泽楷抿了抿唇。
不急，一点都不急。
23岁的他，和15岁的他，还有大把的时间，一点一点地，直到可以将秘密相互交付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