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ow

东方paro

04



梦境的碎片像雪花一样从周身落下，黄少天看着周围变回熟悉的嘉世馆走廊，拎着冰雨一步一步前进。
来到最里面叶修的房间，吸血鬼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里面的异动。
这一点声音和一路上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直觉地感觉到问题的存在。

并没有直接冲进去，吸血鬼顿了顿，收起蝠翼放轻脚步，将耳朵贴到了木质的古老门板上。
虽然黄少天外表给人的感觉好像很急躁，然而真正与他熟识的人都深刻地了解，这个男人简直就是越危急越冷静的代表。即使是在生死边缘，他也能客观地看待大部分事物。

门板另一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黄少天皱眉，握拳用指甲刮了刮自己的手心，集中精神。
很快，完全安静下来的他清晰地听到了那些微小的谈话声。
“这样可以了吧？”
“……没问题吧……叶修应该醒不过来了。”
“真麻烦……啧，简直像怪物一样，幸好有您在啊。”
“……这种事以后别再找我了，要不是欠你一个约定……”
“别这样嘛，我们也没做太过分的事啊，只是让他睡上一觉。”
“……我先走了，再见。”
“哦，那慢走不送，肖山主再见。”
“……”

肖山主？
肖时钦？
他和叶修无冤无仇，不就是当年拆了他的宝船嘛也不至于来寻仇啊，荣耀之地哪个地方没被叶修拆过一次也没见有谁这么小心眼来报复啊，就连韩文清那个比起神来更像夜叉王的御柱神也没做什么啊？
那就是和那个“约定”有关了……？
到底怎么回事。

门那边的脚步声响起。
中断思考闪进走廊的拐角处，黄少天探头望着叶修房间的那扇门。
门开了——一个穿着紫黑色外套戴着眼镜的高个子青年从里面走出，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魔力消耗一样。
如黄少天所想，的确是雷霆寺的主人，大魔法师肖时钦。
肖时钦的个性谨小慎微，若在平时一定会注意到身边人和事的每一处细节，然而今天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气息，整个人无精打采地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有在走到走廊尽头处，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叶修房间的所在，发出一声低叹。
驻足数秒后，肖时钦又叹了一口气，离开。

门并没有被屋内的人关上，大概是他们对于自己计划的隐秘性信心满满。
说来也是，有谁会想到叶修那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几乎无所不能的境界妖怪会被自己身边的人坑了呢。
即使是结界有异动，大部分人也觉得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动荡，很快就会被解决吧。毕竟荣耀之地的结界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会产生周期性的漏洞。

很快，门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任何遮挡，不仅是内容，就连说话的是谁，都可以清晰地判断出。
“呵呵，肖时钦那个家伙，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等到把那边的叶修做掉，他也别想跑！”
这个咬牙切齿的声音……是……刘皓？
“别急，反正搞定了叶修一切都好说，啧啧……不愧是妖怪的大贤者啊，要不是您想到这样一个方法，让叶修陷入自己的梦境，还真搞不定他。”
……这个语速缓慢又带着点谄媚的声音，是……崔立。
那么最后一个声音就是——
“只是因为在他的身边时间比较长，就恰好想到了……呵呵，大概你们只知道叶修是正体不明可以通过间隙自由来往各个地方的妖怪，但都不知道他真正能操作的东西是什么吧。他啊……是境界的妖怪啊。所谓境界……简单说，事物存在都要建立在境界存在的根基上，没有水面，湖就无法存在，没有棱线，山脉和天空也无法存在，没有大结界，荣耀之地也就不复存在。不仅如此，生与死的境界，真实与虚幻的境界，创生与毁灭的境界，叶修都可以自如操作，只要他想，就可以颠覆一切。至于外面的世界……所谓的现实世界，也不过是他所操作的境界的一部分，说穿了，那只是他的梦而已。
这样的妖怪，能打败他的，只有他自己了吧……这样想就觉得，如果能找到操作梦境的人和能压制住一叶之秋和君莫笑这两个式神的人，就可以剥去叶修的防备，然后让他陷入到自己的梦境中，就没问题了。恰好肖时钦曾经欠了我一个约定，孙翔那个操偶师又三番两次来上门挑衅，天时地利人和啊。”
听到了，从自己进入荣耀之地就管理着嘉世馆日常生活的管家，陶轩的声音。

叶修大概至此都没有想到，最了解自己能力的人，居然会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不过那家伙的能力居然是这样恐怖的吗……外面的世界不过叶修的一个梦……
那当年在外面风风光光的自己和来到荣耀之地后被饿得半死的自己……啧，忽然好不爽。

“不过也正因如此，就算我们到了那边结果了叶修，这边的身体也必须好好保存。毕竟他死了，整个荣耀之地的结界就会崩溃。”
在刘皓和崔立两个人的赞叹声中，陶轩又得意洋洋地补了一句。

“好了，肖时钦撑开的梦境通道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快走吧。到那边尽量避开现实世界的自己，万一发生点什么不值得。”

嗯？
这就……要走了？！
意识到必须出手的黄少天“刷”地从墙角闪出，深红色的魔力凝聚成长枪实体化被紧握手中。
“别想跑！”
人未到，声先到。
比声音更先到达的是红色的长枪。

“轰——！”
魔力与魔力相互碰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深紫色的卵形魔力罩抵挡住黄少天的攻击，里面的三只妖怪完好无损。
是肖时钦留下的梦境结界。
又是一个用现实手段不能解决的东西……简直，烦死了！

吸血鬼的眼睛变得仿佛泣血的红，他双手紧握冰雨将全身魔力凝聚其上——Last Word“绯色命运”！
拥有改变命运能力的吸血鬼，握着他的佩剑，调动全身力气向面前的梦境结界斩去。
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那个老妖怪怎么可以就这样被人轻易地算计。
他要斩破境界的鸿沟，把那个人一拳打醒，让他好好地清理门户，然后要居高临下地嘲笑他遇人不淑还敢自称妖怪的大贤者！

“卧槽！那个烂蝙蝠怎么在这！”被魔力激烈碰撞激地一抖，刘皓扭头就看到红着眼睛的黄少天急速向自己斩来的急剧冲击力的画面。
即使知道和对方隔着一层不可逾越的境界，他也被对方的气势深深地震撼，觉得那把利刃下一秒就要贯穿自己的心脏，全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别发呆了，快走！”
一手拉住发呆的刘皓，一手拉住已经彻底吓软的崔立，陶轩在冰雨与魔力罩发生激烈碰撞地瞬间跳入了开始闭合的梦境通道。

深红色的魔力与结界剧烈地摩擦着，看到陶轩动作的黄少天咬牙又加了一份力道。
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四处飞溅的火花将没有点灯的嘉世馆照了个通亮，房体抵不住巨大的压力在空间交界处开始扭曲，炸裂。
终于，数秒后——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嘉世馆的房顶和墙体被过于巨大的魔力碰撞所产生的爆炸轰掉了大半。
硝烟弥漫后，黄少天单膝跪地，一手拄着冰雨保持着应为魔力使用过度而有些发软的身体，一手揽着在梦境结界销毁后从半空掉落在地的叶修。

被他们逃了。
只差一步。
看着怀里境界妖怪苍白的睡颜，上面没有了自己熟悉的懒洋洋的欠揍笑容，黄少天用力咬了咬牙。尖锐的犬齿露在外面，一双红色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眼睛里是数不尽的杀意。
“……你们……等着。”



05



邱非赶到的时候看到得是一片狼藉中，黄少天抱着自己的老师坐在被轰掉了大半个嘉世馆废墟中的样子。

黄少天最后一击的魔力产生的动荡几乎席卷了大半个荣耀之地，位于山顶神社的邱非作为本职解决各种异变的神官在被这股异动惊醒后，没有半刻耽误披上外套拿起战矛就匆匆赶往事发地点。
结果还是晚了。

“前辈……到底怎么回事？”
走过去，看到靠在黄少天怀中的叶修安然的睡颜，邱非皱起两条英气的眉。
现在是夏天，印象里在这个季节叶修基本上都昼伏夜出，很少会在夜里睡得这样熟。
“……”听到声音的吸血鬼抬起头，脸色是魔力使用过度后呈现的特殊苍白，一双眼睛在红月的映衬下锐利的仿佛开锋的匕首。
毫不掩饰的杀意。
“……！”被这股浓浓的戾气逼得不自觉地一抖，邱非努力定了定神，蹲下身来伸出手碰了碰叶修的鼻尖。

还好，呼吸很平稳，没有任何问题。

“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
17岁的人类神官再次抬起头，毫无畏惧地望向吸血鬼的双眼，沉静地问道。

与平时黄少天平时的啰嗦不同，这一次他用简短到出奇的语言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之后就不再说半句话。
邱非抱着胳膊蹙眉，过了好一会才理清了前因后果。

陶轩利用孙翔压制住一叶之秋和君莫笑两个式神，然后找来肖时钦操作了叶修的梦境让他深陷其中。现在嘉世馆的那些人已经到了现实世界寻找那一边叶修的镜像想要杀了他，并且留下他的躯壳维持荣耀之地的结界。
他们认定了这边的妖怪会好好保护叶修的身体，所以才放心地全部离开。
至于孙翔和肖时钦，虽然也是加害者，但同时也是被害者……尤其是孙翔那个从魔界来的心高气傲的操偶师，一旦让他了解到自己不过是被利用后，恐怕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而现在眼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叶修。

虽然说只是进入沉睡状态，但他的意识已经完全陷入到另一边的世界。能够唤醒他的方法还不得而知，而且过长时间的睡眠会让影响到他的身体状况……目前首要的就是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保存好叶修的身体，同时尽快地想到方法进入现实世界，清除叶修身边的危险因子。
大脑飞速地运转找出问题的关键钥匙所在，邱非开口道：“前辈，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为了老师的安全，我们先去神社吧。”
“……好。”

黄少天和邱非带着沉睡的叶修回到神社的时候，看到得是执灯蹲在石阶尽头的张佳乐。
从太古时代就存在于荣耀之地并因为某些原因目前赖在神社的鬼看到神社的主人回来时，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都解决了？哎哟怎么黄少天你也在啊……嗯？怎么还有叶修？”
视线落在境界妖怪的脸上，张佳乐动了动身形，身影从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是在黄少天的身边。

他提着灯笼照在叶修的脸庞，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
毫无反应。

“哎哟这是睡着了还是怎样，还是说老天终于开眼把这个没下限的老妖怪收了？”
幸灾乐祸地说着，张佳乐好像没看到黄少天快要吃人的眼神和邱非欲言又止的目光，在吸血鬼出手的时候一个瞬移跑上了旁边的大树上。
将灯笼挂在一旁的树枝上，面目清秀的鬼捏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酒盏，笑吟吟地望着地上的两个人。
“和我打什么，我又没招惹你。说起来有人在里面等着你们呢，快去快去。”

步上最后的几阶石阶，映入邱非和黄少天眼帘的是被温暖灯光晕染的小小神社，虽然破旧却让人熟悉的不自觉地想放松戒备。
而坐在回廊下的，赫然是居住在蓝雨馆巨大图书室的七曜的魔法使喻文州，以及微草楼的楼主亡灵的魔术师王杰希，以及微草楼半人半灵的庭师刘小别。

将叶修安置好，几个人一同坐到了屋内，而外面的张佳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少天，叶修身上……发生了什么？”
七曜的魔法使看了一眼熟睡的叶修，又看了看自己的好友，最先询问道。
“……不想说。”
“……”

“邱非，你应该知道吧？”
一旁的王杰希开口，挽救了一时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将自己的总结以及对目前状况最好处理方法的推算一口气说出来，邱非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地环视一圈。
荣耀之地实力顶尖的五人现在有三人在这，其中一人昏睡，剩下两人也足够为这件事拍板定论。
“最适合安置老师的地方是荣耀之地结界节点所在地，相同的魔力构成既可以最好的维持大结界，也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老师沉睡期间的身体机能。现在我们所在的神社是结界构成的中心节点。”
“蓝雨馆是最北方的节点。”接下邱非的话，喻文州轻轻笑道。

荣耀之地的结界节点除了中心所在的神社，其他都是隐蔽的，只有当地的领主或者与其交往慎密的友人才知道。

“微草楼是最西面的节点，最南面的节点是嘉世馆……但根绝你们的说法，那已经不合适了。”
看了看微笑的喻文州，王杰希平静道。

“神社虽然灵脉充裕但是防卫措施不够。”
“蓝雨馆防卫不错但是里面的不可控因素你们知道。”
“微草楼因素可控但因为是亡灵之地灵脉偏阴。”

“所以——” 

“——你们不如问问我啊，毕竟要论住在这的年头，除了旁边的叶修，就是我了吧。”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张佳乐忽然开口打断了三个人的话，他换了个姿势更舒服地靠在墙边，轻巧起地说道：“而且，我知道另一处你们都不知道的节点哦。”
……
短暂的沉默后，邱非最开口：“那就请张佳乐前辈决定吧……老师到底安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喻文州和王杰希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算是默认了邱非的话，一起望向墙边的张佳乐。

鬼抱着胳膊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把这个老妖怪安置在那里是最合适的。那里是最东边的节点，烟雨之山。”